Domestication驯养 （8）完结
雪已经停了。
道路上满是行人深深浅浅的脚印，环卫工人们正奋力地将道路上的雪铲尽。我和加百列在去往超市的路上，一路上我们没有说话。后来回想起来，大概是对这场离别手足无措的表现吧。
超市的商品琳琅满目，顾客也是挤满了整间超市，熙熙攘攘地挑选着各色商品，年味开始浓郁起来了。
“加百列，你跟着我，别丢了。”刚说完这句话我愣了一下，回想起上次集市我也曾说过这句话，而加百列还不理解地和我玩起了“绕口令”。
“好。”
“这些水饺都是冰冻速食的，你带在飞机上肯定不方便，这米酒，飞机上应该不让带这种液体的东西，要是是中秋节就好了，月饼比较好带。”我正喋喋不休地和加百列说着话，却听见远处一个人正喊我的名字。
“徐颀……徐颀，这么巧啊，你也来超市买东西啊！”是我高中同班同学，林飞。
“是啊，你不是不爱来超市的么。”
“别提了，还不是我妈，天天嫌弃我窝家里，今天硬逼着我出来买东西。”林飞看了看我旁边的加百列，问，“这位是？”
“哦，忘了介绍了，这是加百列，在我家暂住一段时间，过几天要回国了。”
“你好，加百列，我是徐颀的好哥们林飞。”林飞友好地伸出手。可加百列却丝毫没有回握的意思，就这样僵了几秒。我为了缓解此时的尴尬气氛，连忙把林飞手握上说:“加百列可能比较认生，别见怪。”
“你这外国朋友挺高冷的啊，”林飞一把箍过我的脖子在我耳边说，“都十七八岁了还认生，你骗谁呢。”“人家心理年纪小，不行啊。你赶紧放开我，不知道你衣服多冷啊。”林飞放开了我的脖子:“你们逛，我到那边去了，回见。”说着就在密密麻麻的人群中消失了。
“他是你的同学？”
“是啊。”
“你们关系很好？”
“还好，他坐在我后面，又跟我住同个小区，而且从高中开始就一直同班了。”
“那你很喜欢他？”
“加百列啊，喜欢这个词不是这样用的，一般喜欢这个词说出来相当于是爱人，情侣之间的喜欢了。朋友之间，长辈晚辈之间虽然也有喜欢这种情感，但通常不会用喜欢这个词来表达。”
“我不很理解你说的话，你只要告诉我，你喜欢他吗？”
“还真是很难和你说，就按你的理解方式吧，是喜欢。”
“我想回家了。”加百列转身就往出口走。
“等等，加百列。东西都没买呢。”
我无奈地追上他，“怎么了？”
“Nothing.”
“到底怎么了？”
“I just...... I'm just a little sad,我走了之后，你就会忘我的。这有你原来的朋友，我只是个transient guest.”
“你回去了之后，那里也有你的朋友啊。”
“不，这不一样，不会再有像你这样的朋友了，不会再有了。”加百列的眼中不知何时已噙满泪水，碧蓝的瞳孔像淹没在水中的月亮。
“我不会忘了你的，永远都不会。”
“真的？”
“真的。”
今天的太阳特别大，前些天的积雪都在消融，地上湿漉漉的混着水与泥土，看起来很脏。妈妈和二姨正在厨房忙着做今天的告别宴，而我，在窗边望着，等着那辆将要把加百列接走的汽车的到来。
“小颀，你在看什么呢？”
“今天雪都化了。”
加百列走到我边上，看了看楼下狼藉的地面，却说道:“我爸好像来了。”
我急忙搜索着所能看到的所有移动的车辆，目光定在了一辆黑色奥迪上，那是二姨的车，里面坐着的无疑是二姨的好友，也就是加百列的父亲。
“My father is coming！”加百列兴奋地跑出了卧室，报告着他父亲的到来。
“快快，菜我做着，你到外面去接接加爸爸。”
“人家叫Peter，你能不能长点心。”
“别废话，快去。”我妈一边在锅里翻炒着藜蒿银鱼一边吩咐着二姨，又接着说道，“徐颀，你也快点出来，去接接加爸爸。”
加百列兴冲冲地拉着我，下楼时正踫见二姨和加百列的父亲，加百列扑向了他爸爸，给了一个大大的拥抱。
“这是在楼梯里，小心点。”这是我第一次他爸爸的声音，惊讶于其普通话的标准。回头想想，加百列之所以会中文，有大部分是他父亲的缘故吧。
“加百列这段时间给你们添麻烦吧。”
“没有没有，加百列可招人疼了。”二姨笑呵呵地说道，“对了，这是我外甥，我姐姐的儿子，这些天都是他陪着加百列的。”
“感谢这些日子对我儿子加百列的照顾。”加百列的爸爸绅士地微笑着向我伸手。
我亦微笑地与他握了握手。
“今天也没准备什么菜，就凑合着吃，啊。”
“哪里，哪里，菜都很好吃，本来应由我来办这个告别宴的，感谢这些天你们对加百列的照顾。但Judy非说要由你们来办，实在是不好意思。”
“别这么客气，加百列这孩子我们都打心眼里喜欢，只可惜这么快就要回国了，我们最后能做的也只有这一顿饭了。”
“加百列也常和我打电话说在这里很开心，有个很友好热情的家庭，交到了很好的朋友。”
……
……
一些家常，一些寒暄，慢慢的，家宴接近了尾声。
“我吃饱了，先回房间了。”
“加百列都要走了，你不去送送？”我妈说完这句话时，我已然关上了房门。
“孩子嘛，这种时候都会有点情绪的。你让他缓缓。”
“这种时候，最难过的应该是小颀了。”
我回到了房间，不想眼睁睁地将加百列送走。但随后房门开了，是加百列。
“不准备送送我吗？”
“我……”
加百列微笑着:“很感谢这些天你一直陪着我，带我去集市，教我包-饺子，在车上曾说过保护我，在超市里让我紧跟着你，也感谢你没有因为我对你同学不礼貌的行为而怪我，感谢你曾在树林里逗着我笑。在我心里，我喜欢你，希望在你的心里，也是喜欢我的。很抱歉我现在要走了。”
“其实之前我听不懂你的话有假装的成分，可能是想用语言障碍来减弱我们的交流，但相处下来，我觉得你很可爱，而你为我解释中文意思的时候更加可爱，所以我假装听不懂你的话，让你一次又一次地为我解释，很抱歉，骗了你。”
加百列依旧是微笑着的，眼睛里却闪着泪光:“我现在明白了《小王子》里狐狸说的话了:世界上有千千万万只狐狸，对你来说，我不过是只狐狸，但当你驯养了我，我将便只是你的狐狸，你也将只是我的男孩，我们对于彼此，都将是独一无二的存在，是一生的羁绊。”
“所以我们谁是狐狸？”我忍住心中将要喷薄出来的情感，逗笑着说道。
加百列扑哧笑了，泪水满溢到从脸颊滑落:“我觉得我像那只狐狸，虽然我和小王子一样要走了，但我没有玫瑰要去寻，我有的，只有男孩。”
“但我也没玫瑰要去寻啊！”情绪还是涌了出来，“我才是被留下来的狐狸。或许我该像那狐狸一样，坦然地让小王子去寻找玫瑰，但我办不到。”
“那就当离开的小王子，在心里坚信着会回来找到狐狸。我希望离开的最后的记忆是你的笑脸。”加百列走过来拉着我的手，“和我一块下去吧。”
加百列的东西都已经收拾好了，一大家子人都在楼下，忙前忙后地帮着加百列一家搬着行李--虽然也没什么可搬的。
“谢谢你们的招待，要去赶飞机，就不再逗留了。”
“快去吧，明年再来出差，把加百列也带来啊。”
加百列的爸爸坐进了车里，示意着加百列上车。我目送着加百列走过去，他打开了车门，却犹豫了一阵。他转过身，跑过来抱住了我。
“我马上要走了，最后想对你说的是我对你的喜欢，是你们的那种喜欢……”他轻轻地在我耳边说道。
在小王子拉着气球去寻找玫瑰的时候，故作坦然的狐狸是否这样想过:我多想成为你的玫瑰啊！而小王子是否也曾这样想:你就是我的玫瑰啊……
--完
虽然没什么人看，但还是更完，毕竟写的第一部。
——2016年冬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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